第三章 说谎的妖精只在夜里哭(第3页)
“那……她发病的时候,会有幻想症吗?”木司南问道,“把自己幻想成另个人,这种情况……会有吗?”
张医生整理病历的手顿住了,他终于抬起了头,眉心皱了起来,确认般问道:“幻想?”
木司南点了点头:“是,她把自己幻想成宫旭了,就是死的那个。”
说完,木司南将手机拿出来,打开论坛,将夏拾雨在网上发的那些帖子给张医生看:“你看,她幻想的时候,似乎整个人都很亢奋,情绪很高,以至于总是喋喋不休,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,这很奇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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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医生将那些帖子前前后后都翻了遍,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。
木司南的心情随着张医生表情的变化,也越来越沉重。他忽然有些后悔将这些拿给张医生看了,因为他害怕张医生又要得出什么叫人坐立难安的结论。
“她的病情比我预料的要严重些。”张医生将手机还给了木司南,“这种病,的确有可能会引起精神分裂。”
“精神分裂?”木司南错愕地看着张医生,“你是说,她把自己分裂成了宫旭?”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张医生却摇了摇头,“她这种可能只是个前兆,有这样的可能性,并不是说她现在已经精神分裂了。”
木司南这才缓缓松了口气,不过他很快想起了另个问题:“她今天见到我,为什么会完全不认识我?我和她见过面,我说了句过分的话刺激到了她。就算只是面之缘,她对我印象不深,但只是半个月而已,不至于全然不记得了吧?”
“那是因为她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记忆。”张医生说,“躁郁症患者,会出现短暂的过继性症状,她会遗忘些事,尤其是那些刺激到她,让她暴躁、难过、痛苦的事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木司南没有继续说下去。他不是笨蛋,张医生的话说得很明白。
那天是他的话刺激到了夏拾雨,所以她才会暴怒,才会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。
“她能好起来的吧?”木司南抬起头看着张医生,他的眼神和语气都非常认真,“总有天,她可以变回曾经的夏拾雨吧?”
张医生没有说话,木司南的心越来越沉。
“会好起来的吧,这种病?”木司南不愿意相信夏拾雨永远也好不起来,或者说,他不想看到她直这个样子。
逝者已逝,活着的人应该要更好地活着。而且宫旭那样喜欢她,他不会愿意看到她这样的。如果他知道因为他的死,使得夏拾雨永远都好不起来,他定也无法好好地离开吧?
“要对她有信心。”张医生看着木司南眼中的悲伤和焦虑,终于缓缓开口,“只要病人保持好心情,配合治疗,病人身边的人能够拿出十二分的关心对待她,就定能改善的。”
木司南沉默了。张医生并没有直接说能治愈,而只是说能改善,而且条件还是要病人保持好心情,身边的人给她十二分的关心。
“我能做点什么吗?”他总觉得,不想这么看着夏拾雨个人走在那条黑暗的人生路上。他想将她拉出来,拉到阳光下,告诉她不要这么难过,告诉她宫旭是喜欢她的,告诉她未来还很远,过去的已经过去,她应该注视的地方,是五彩缤纷的未来。
“我没有记错的话,你说过你是宫旭的朋友吧?”张医生微微笑了下,“为什么想要帮她?你不是应该和所有与宫旭有关的人样,讨厌她、憎恨她吗?”..
“因为我不觉得她有这么大的罪。”木司南看着张医生,认真地说道,“这年来,她过得这么痛苦,已经足够了吧?”
“你真的这么认为?”张医生淡淡地问,“如果你真的这么想,那么我能拜托你件事吗?”
“什么?”木司南问。
“保护她。”张医生很郑重地说道,“在宫家人伤害她的时候,如果你就在她身边,请你保护她。你能做到吗?”
木司南愣了下,随即明白了张医生的意思。
夏拾雨会变成这样,与宫家人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。他们恨她,用尽全力地在恨她。有多少人能从容面对这样的仇恨?
况且夏拾雨本身就为宫旭的死而深深地痛苦和自责。
“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,或者你不答应也没有关系,你有理由、有立场拒绝我的请求。”张医生看着沉默的木司南,缓缓地说道,“毕竟宫旭对你来说,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、好兄弟,如果你答应站在拾雨身边保护她,那就意味着你要和宫家人为敌。”
木司南的后背猛地僵。他不是不明白这些,他只是不愿意去想。
因为他从小和宫旭起长大,宫旭的家人几乎就是他的家人。他能做到吗?站在他们认定的害死宫旭的凶手身边,和宫旭的家人为敌?他似乎做不到这点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无措,“对不起,除了这点,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?”
他到底是做不到的。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心,去伤害宫旭重要的家人。他们已经失去宫旭了啊。他不能和他们同仇敌忾地敌视夏拾雨,但至少不要往他们心口捅刀子,不是吗?
“那就对她友好点儿。”张医生并不觉得木司南的选择不对,他可以理解,“不伤害她,这就是你唯能替她做的事情。”
木司南的目光轻轻颤抖了下,他轻轻点了点头。
从张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,木司南的心情很复杂。其实刚刚有那么瞬间,他想要对张医生说“好”,但他忍住了。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?
他闭上眼睛,脑海深处那个站在书架前的姑娘,却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。
她那时没有回头看过他,始终是侧着头。可是很奇怪,他却直记住了那个场景。
安静的午后,人满为患的图书馆里,穿着格子裙的少女,安静地站着,仿佛身边的切都被打上了虚化的效果,唯有她清晰无比,她耳边垂下的每根发丝都清晰可辨。
他想他应该要静静,这些天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夏拾雨身上了,他太过关注她,他应该做点别的事情来分散下注意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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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历上画的圈越来越多。8月3日,被人用红色的签字笔特地圈了出来,上面写着“开学的日子”。
距离那个日子,只剩下两天。
夏拾雨要去的大就在本市,那是所2重点院校。
其实夏妈妈不想让她去学校的,因为夏拾雨的状态很不稳定,她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去学校。然而这几天夏拾雨开始不吃药,每到吃药的点,她都会异常焦躁,她坚称自己没有病,坚称自己是正常的、健康的。
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,包括那天上午在商场里引起的混乱,她把那些不愉快的事,全都忘记了。
很多时候夏妈妈都在想,她如果可以忘记宫旭的事,那该有多好。可是她始终不曾忘记。宫旭就像根刺,深深扎在夏拾雨的心上。那根刺不能碰,碰就让人火辣辣地疼。
久而久之,没有人再去触碰那根刺,于是那刺就和血肉长在起,愈发不能被触碰。
“拾雨,下来吃午饭。”